六、冰的碎裂声
“奇怪?”苏释微微闭了眼睛,“你有过男朋友吗?”
眼泪在眼眶里转,心里冰凉的绝望又增加了一层,她是因为什么喜欢上这个人?为了什么努力想要把他逗笑?为了什么将所谓的“工作”抛到一边?她其实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但为了亲近苏释,她把薛纯茶和姜天然丢到一边,而结果……就是死么?
“嗯。”苏释点了点头,他是真心实意的同意。
她觉得他的语气没有原来那么凶,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你有没听过一句话:美丽不是我的错?”苏释又咬住嘴唇,她说,“美丽不是你的错,看着你我很高兴,为什么你不肯让人看?”
那“翡翠菩提”也许真的是这里出产的,也许理佳的失踪就是因为这些珍贵茶树制成的高价茶叶,因为它们是如此的高雅诱人,价值连城。
她笑了笑,“我说就这种雨,如果出门会淹死的话,我不出门一样会被淹死。”
苏释的眼神是一愣,霍星在他面前虽然古怪,但从来没有这么野蛮过,他像是看到公主突然变成泼妇一样,虽然这公主本来也是个野蛮公主,但公主和泼妇的形象也是有相当差别的。
苏释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我……”
“几个?”有人在大声疾呼。
“同意。”霍星跳了起来,“别坐了,找茶树吧,积极点,理佳也许根本没有出事呢!快点找到她就好了。”苏释闭上眼睛,“你不是喜欢我吗?”
何况她是做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将要得到这样的报应?她其实背叛了职责,她只是想要一个解释,仅仅是一个解释,根本没有要把他怎么样,有必要……杀人吗?
“哈?”她高挑起眉毛,突然爆笑,“哈哈哈……我靠!我只是‘喜欢’你,啥叫‘喜欢’?就是对你有好感,就是对你好奇,就是觉得我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或者以后可以成为更好的朋友而已,还不至于因为‘喜欢’就想要另外一个人去死吧?正常的人类都不会这样想吧?”她好笑的看着苏释,“我是觉得我比谁都好,真心交我这个朋友会让你幸福的,但我管不到你心里怎么想。如果你就是讨厌我,就算理佳死了,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理佳,永远不会轮到我,对不对?我干嘛要希望她死?而且在这种荒山野岭,如果真的失踪了也是很可怕的事,既然我们来找人,那当然是希望找到并且平安无事才是好结果啊!”
苏释蓦地抬起眼,极其犀利的看了她一眼。她还来不及再摆个甜蜜二连拍他就转过头去了,那眼神冰冷锐利之极,刹那间像一支冰箭穿过她的心,在速冻的同时也把她看得清清楚楚,让她愣了一下。
“我不懂茶树。”苏释并不走,反而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很冷。”
然后她就一直在想她应该怎么办?
这个人真的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他绝对不是本地人,那又为什么千里迢迢的跑到圃元县,去杀害六个与他完全不相关的村民?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从未受到影响,是她一直受到他的外表影响,陷入一个虚无缥缈的梦里……以为遇见了一个坠入人间的天使,以为……会有一段罗曼蒂克的艳遇。
她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这样盲目的“喜欢”,什么一见钟情啊命中注定啊,大部分都是不受保佑的吧?
苏释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鱼塘的方向。
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霍星迷惑的看着苏释,“这些就是‘翡翠菩提’?”
他静静看着杂草的样子像一幅画,更像一场梦。如果现在他展开一对翅膀,飞走了。她一定不会觉得奇怪。
举在她面前的东西,是枪。
“当然了,美貌与智慧并重那是我的标准。”
“为什么……”霍星微微垂下眼睫,从眯起的视线中看着朦胧的山林,“因为有一天我们学校打雷,下大雨。他打电话来交代我要小心,说他要给我送饭来,叫我不要出去。”
“出来得太紧,还来不及……”姜天然敏锐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是我的错,我疏忽了。”薛纯茶扭了扭腰,活动了下筋骨,“我记得你把那小子从问仙湖里捞起来的时候晕了,说不定是因为那小子身上沾着让你过敏的东西,在这种鬼地方,你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什么?小狗?鸟?花?”他懒洋洋的目光骤然变得如鹰般锐利,“你到底抓到了什么?”
“六个?第六个在哪里?”
霍星大吼大叫,而苏释一时并没有扣动扳机,声音马上惊动了鱼塘边的人群,姜天然第一个冲了过来。苏释手里银黑色的枪管笔直指着霍星的额头,微微一顿,他提起霍星捡到的那个疑似装着香料的塑料盒子,敏捷的从坑里窜了出去,一下子消失在坑外的密林中。
苏释这次没有“嗯”一声,他看着地上大树的落花,一朵一朵泛着将褪的鹅黄,随风轻轻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可怕的不是你。”
“说。”她平心静气地说,“外面的鱼塘里有尸体,树林里有枪声,如果你一早没有打算杀人灭口,那就给我解释,让我相信你有苦衷,让我相信你不是坏人。”她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要再一次打昏我不容易,我只要在这里喊一声,你就会被包围,即使你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她耳边的长发因为苏释的拖动已经很凌乱,卷曲着垂了下来,在脸颊旁轻轻的飘,“我很想……相信你不是坏人。”
“喂!”身后的苏释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却没有觉得有多欣喜,回过头来,只见苏释指着鱼塘旁一棵茂密的大树,“这是一棵野茶树。”
染色剂?
“喂?”姜天然接到了霍星的电话,“小星?”
“这真是太奇怪了!”霍星从地上揪了颗杂草起来,“那你们都在聊些什么?”
苏释眼睛也不眨一下,仍旧是睁得滚圆从草缝间看着外面的人群,目光中有股说不出的清冷的味儿。
“这么乱的山林,他能把小星带到哪里去?”姜天然沉吟,“山顶?”
“是啊。”霍星转过头来,“怎么了?”
她是应该立刻跳起来,还他一记手刀,然后把他拖出去丢给姜天然?还是继续装昏,看他究竟想干什么?听着薛纯茶向树林深处去找,她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其实他们不算很熟,也不算交情很好是吧?但人家却肯为她冒险呢……不论吵架的时候多么口不择言,她能从薛纯茶心里感觉到那种温暖。
“啪啦”一声,霍星的眼前多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苏释的目光丝毫没有升温,虽然他的语气似乎有了某些犹豫,但目光坚定清冷依旧。
而且,他躲在这里干什么?刚才他明明有足够的时间逃到树林深处去的。
“我……”
真的有茶树。
“那不好?”即使是这种话,苏释也是问得冷冰冰的。
“等一下!”姜天然很快在鱼塘边的茶树下拾起了那个手机,手机屏幕还在闪,桌面是一张苏释的照片,显然是昨天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薛纯茶一笑,“看来是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看起来就像在想一件让他心情非常恶劣的事,恶劣到冰冷的眼神也渐渐掩饰不住那股躁动和阴郁。
一个暗绿色的水坑,水坑里的水很浑浊,约莫一个鱼塘那么大,水坑里有涌泉,所以有水会向外流出变成溪流。周围是人工处理的痕迹,应当是村民把泉水围了起来挖了个鱼塘养鱼。
“当然有。”霍星托腮,“老……呃……我在大一的时候有过。”她挥了挥手,“我男朋友很帅,打篮球的,不过……”她笑了笑,耸耸肩,“我们只交往了一星期,然后就分手了。”
“那你为什么想救她?她死了不是对你有利?”
外面的鱼塘边渐渐聚集了不少人,又在塘边挖开了几个口子,水流的速度加快了很多,鱼塘里的水将要流光,大家都聚集在鱼塘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即将出现的水底。
苏释显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清醒,看他那熟练的手刀动作,劈的肯定不止她一个人,但肯定没有一个人像她这么快醒的。他下手并不重,也许是有意控制了力道,并且把她拖走之后也没有伤害她。
为了“翡翠菩提”?
难道他也想看见鱼塘底下有什么?
“这衣服不分男女款式的,你这么矮,肯定能穿的,要是不想穿,抱在怀里也会比较暖和。”她说,“出门在外,这么大的人了,要学会照顾自己。”
有人的声音还很柔和,“六个。”
“但当然,如果找到人以后你们手牵手走了,我也是会伤心的。”霍星甩了甩头,不在意地说,“但老娘一见钟情的人多了,你只算我的新欢,不用太在意会让我伤心,我以后一样会喜欢上很多别人,总有一天会遇到白马王子。”
枪声。
外面突然间乱成了一团,有不少人又向着树林深处跑去。
“谁?追!”外面有人喊叫着对着苏释的背影追去。而姜天然跳下坑洞,惊奇的看到霍星呆呆的坐在里头,他蹲下来用湿纸巾轻轻擦了擦她的头,“有受伤没有?”她呆呆的看着姜天然那微笑得纯洁无瑕的面孔,突然一把抱住他,趴在他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个打昏她的男子。
苏释摇了摇头,他摇头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但他说的是:“我不懂茶叶。”
“问题就在这里了,这里一定有什么,或者是小星真的发现了些什么。”姜天然静了静,“这个案子已经从失踪升格到绑架了,而且很可能是一起连环凶案。”薛纯茶唉的一声,“我讨厌警察……你打电话吧,让他们派人上来。”姜天然走到一边去打电话,薛纯茶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块巧克力,叼在嘴里,慢慢的走到了鱼塘边。
“怎么了?”薛纯茶吹了声口哨,“星星宝贝找到茶树了?”
姜天然显然对苏释也消失不见并不觉得惊奇,“是他拖走了小星?”
那下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吧?霍星苦笑,缓缓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苏释只是把她打昏,如果苏释是失踪事件的制造者,他为什么不将她杀死然后立刻逃走?是怕距离太近暴露行踪?还是对她存有一丝善念,没有想要她死?
苏释转过头来,他很显然是吃了一惊,但并没有说话。
苏释站了起来,拨开树丛,霍星站在一条小溪旁,那溪水很浅,水上漂浮着一个浅绿色的塑料盒子。靠近那塑料盒子,一股幽雅的清香扑面而来,和刚才在房屋内找到的茶叶有七八分相似。苏释提起那个塑料盒子,这东西应该是从溪流的上游飘下来的,看这流水的规模即使是飘下来的也不会太远,打开盒子,盒子里有一层淡绿色的液体,打开的时候香气就香得刺鼻,香得让人想吐,这显然是一种香料。
世上怎么能有这样冷酷可怕的人?即使是一只猫一只狗,不管它长得多丑多惹人讨厌,相处了一天一夜之后也不忍心把它一脚踢开吧?何况是人呢?何况……
好冷的眼神。
她的心在一瞬间变得透心凉,甚至是瞬间结了万年的冰霜又瞬间碎裂了一地。她以为他不会杀她,他却骤然持枪对着她,他为什么会有枪?因为她说了这么多,所以他干脆想杀了她了事么?
坑洞外的喧哗越来越大,已经很明显听得出,鱼塘底下的确发现了尸体,但详情究竟如何却听不见。就在外面乱成一团的时候,树林深处骤然传来砰的一声震响,就像特别响亮的鞭炮声一样。霍星全身一震,那是——
手里这个温暖又柔软的东西是无害的,是会保护她的,是好的。
“为什么?”苏释说,“男人和女人之间,不是应该互相保护,应该说永远的吗?”
苏释看过那一眼之后就把衣服披在肩上,她立刻笑了,在他身边坐下,“理佳和你写信,难道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她家附近的树林有什么奇怪的花啊虫啊小溪啊动物啊之类的?”
我……到底要不要出手?我能打得过他吗?还是我跳起来把他吓跑就好?和姜天然距离这么近,他如果没有枪和刀具的话,很难对我造成伤害……
薛纯茶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手腕脚踝,“那就——去抓鬼了!”姜天然丢下行李,两人一起向山顶冲去,一边在灌木杂草里奔跑,一边薛纯茶还在闲聊,“我这把老骨头好久没有这样动过了。”姜天然的行动一向敏捷异常,薛纯茶跟在他身边却并不显得手忙脚乱。
“没什么。”苏释也从地上拔了颗杂草起来,嗅了嗅,随后拾起了一根树枝。霍星看他轻轻嗅着那树枝,自己也拾了一根起来嗅着,那树枝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但并不浓。抬起头来,身边的大树枝繁叶茂,开着黄色的小花,初春的季节,枝叶嫩绿,看起来绒绒的煞是可爱。“你们真是奇怪的一对。”
那个枪声传来的方向,正是薛纯茶去寻找霍星的方向。
她的确被苏释那一记手刀劈昏了,但问题是经过姜天然的魔鬼训练,昏也就昏了那么一会儿,几乎在苏释拖了她两三步,还没有离开鱼塘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苏释目不转睛的看着站在鱼塘边的姜天然,鱼塘的水位渐渐降低,山下也渐渐传来人声,本地的警方和附近乡村的村民一起上山来了。霍星偷窥着苏释,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打昏她?因为那个装香料的塑料盒子?难道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难道他其实是个说谎不打草稿的骗子?难道——是他弄得两户人家不翼而飞?或者——他根本就是——无理由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你真不客气,老娘是很想当淑女的,只是天生完全不是那块料而已。”她笑了起来,“后来就再也没人追过我了,男生们谣传我很可怕。”
但看他那坚定的眼神,却又实在不像。
姜天然吃了一惊,转过身来,“纯茶……”薛纯茶挖开一块夯土,再次重重砸了下去,“这鱼塘里可能有东西。”姜天然也拾起一块石头,对着夯土砸下去,这鱼塘的夯土夯得并不结实,受泉水浸透本来就裂了几条缝,两个人一通乱扒,很快在鱼塘边挖开了一个出水口。
霍星拉着苏释的手,走进了树林里。山区的树林很茂密,但都是些枝干不粗的小树,苏释被她拽着,很不自然的跌跌撞撞,霍星把他拽到了一片草地上,停了下来。她停了下来,苏释也停了下来,那双深色珠子一样的眼瞳就看着前方不远的地上,那地上什么都没有,他在出神。霍星本来要说话,突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看着苏释雪白的脸颊,曲线柔和的腮部,精致粉|嫩的唇。
她的身手矫健,周围的树林虽然茂密,但大都是灌木,苏释紧跟在她身后,没过多久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坑显露在眼前。
但并不含恶意。
“喂!苏释你快来看,这是什么东西?”树丛深处传来霍星诧异的声音,“很香,很像那个茶叶的味道,但是又很怪味……”
呃……
“她可能拿到了一个苏释绝对不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所以一看到她给我打电话,他马上把她拖走。”姜天然揉了揉头发,有点懊恼,“但要击倒小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训练她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她本身的条件很好,耐力啊抗击打能力反击的能力都不错的。”他的言下之意,苏释长得那么瘦小,要击倒一个比他还高的女人,并且还是个矫健的女人,有这么容易吗?
“你什么?”
霍星现在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她一直在想究竟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他只是把她放在地上,拖开了十来米之后,灌木丛里竟然有一个早就挖好的大坑,上面盖满了杂草,他就把她放进坑底,自己默不作声的趴在坑里,将一堆杂草戴在头上,就躲在坑里偷窥薛纯茶和姜天然的动静。这里距离两人说话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只能看得到人影,却听不到彼此的声音。
“比起一头从下面那么远的地方爬上山的水母状的水怪把苏释和星星宝贝都拖走了,还是苏释直接拖走了星星宝贝比较好解释吧?”薛纯茶抬头看了眼野茶树,“不过在我的感觉,古怪的少年还不至于对星星宝贝不利,毕竟星星宝贝对他是一片痴心,连我这大帅哥的魅力都无视了……唉!”他扶头重重的叹了口气,“问题是他和宝贝儿孤男寡女共处那么久,为什么突然在这里把她拖走了?我还以为他会伪装到和我们一起下山,然后无声无息的逃之夭夭。”
“然后他觉得很失望,很受打击,因为在他心目中女孩子应该像林黛玉那样需要保护,但我不是。”霍星叹了口气,“他说他爱上我是因为有一天看到我穿着裙子一个人在路上走,我的腰很细,他觉得很柔弱,所以他爱上我。”她摇了摇头,转过头来微笑,“但我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既不柔弱,也不浪漫,还有点人来疯。”
苏释睁开眼睛,那如冰似箭的目光微微变化了一下,但说不上是变得温柔了还是变得更冷,“你还真是奇怪……”
也许自己真的找了个不错的工作?不知不觉,她竟然开心起来。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也无意惊动外面的村民和警察,“我只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平静的看着他,“我很喜欢你,不想怀疑奇怪出现的你,也不想你为什么不爱和我们说话,不去想你讨厌我。我很愿意相信你是个痴情的男孩,为了没有消息的女朋友来到这里,为了她住在荒山野岭,为了她即使不会游泳也会跳问仙湖,不怕吃苦也不怕死。但是……”她抬起手摸了摸颈后被苏释打肿的地方,“你为什么打昏了我?”
“我们在快到山顶的一个……”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传来了一声重重的跌落声,姜天然脸上的微笑不变,依然在接听。那电话摔到地上之后并没有坏,隐约听到重物拖动的声音,随即渐渐远去。
一种……很有包容性的,大海一样广阔的温暖。
毫无疑问那笑容雷翻了苏释,他立刻避开目光,看向别的地方。霍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在想什么?你认得茶树吗?你觉得这附近什么地方最有可能长着什么稀世珍宝样的茶树?”
“很好!你的脑袋暂时放在你脖子上,在这里好好的等警察上来,然后告诉我水底下有什么。”薛纯茶已经扭动过了脖子和脚踝,对不远处一棵挂着鸟窝的大树窜了过去。
“你看着我干什么?”苏释突然问。
“不是。”姜天然按了结束通话键,“水怪把她拖走了。”
但……
“一二三四五……五个……”有人以同样歇斯底里的声音回答。
她再也无法沉默,她既没有跳起来打昏苏释,也没有转身就逃,在这种时候她的心完全沉没在一片沉痛和后悔中,那种近乎绝望和死寂的后悔,让她的声音显得出奇的平静,“苏释。”
霍星呆呆的看着这个鱼塘,一种出奇不详的预感在她脑子里盘旋,有一种可怕的想法……也许……
“嗯。”
鱼塘的水沿着出水口喷涌而下,但距离放完水至少要有几个小时。薛纯茶抬起头来,周围枝叶茂盛,要弄清楚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拖到哪里去实在有相当难度。“古怪啊古怪,就算星星宝贝发现了什么,就凭她对苏释小子的痴迷,要把她卖了还替他数钱是多容易的事,何必把她拖走?而且就凭宝贝儿那智商,能发现什么东西?”
“啊!我想不通了,还是打电话叫救兵吧!”霍星打开手机,拨通了姜天然的号码,“喂?我们在快到山顶的一个……”骤然颈后“碰”的一声一阵剧痛,“啪啦”一下她的手机坠地,霍星愕然转头,映入她眼帘的是苏释漂亮的面庞,随即眼前一黑,天地变得一片昏暗。
他仍然是摇头。
苏释又不说话了,他大概是很厌恶有关“美貌”的话题,霍星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你要是太累就坐在那里别动,我去找看看有什么茶树……话说茶树到底长得什么样……唉……”她往小树丛里钻了过去。
苏释慢慢抬起头看着她,那目光莹莹的就像漂亮的玻璃珠子一样,若有所思,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我抓到了什么?”姜天然的眼神有点迷糊,他是真真切切不记得自己究竟抓到了什么,“我抓到了什么?”薛纯茶斜眼看着他,“老子很想用大木棍把你的脑子敲开……”姜天然啊的一声,“绒毛……我抓到了绒毛……有一根羽毛。”
不到五分钟,他们就到达了那片鱼塘。
“他很可能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多月了,对附近的地形肯定非常熟悉。”薛纯茶说,“该死,这地方哪里合适藏人?你有在宝贝儿身上安装跟踪器吗?”
霍星和苏释看着这个盒子,不知为何有一种不详的感觉笼罩了下来,和茶叶气味相似的香料……消失不见的村民,被毒死的狗,从溪流上飘下的香料盒子……霍星突然转过身,顺着溪流上游的方向攀爬了上去。
苏释又咬住了嘴唇,光线晦暗的坑洞中,只看见他的眼珠光彩流离,煞是好看。
他头上的黑发在风里轻轻的晃动,每一根黑发的晃动都像天使的羽翼在飘动。
突然间一股出奇强烈的怒气爆炸开来,她看着指在额头前的枪管,额头一扬,“老娘的话都已经说到仁至义尽委曲求全连自己都要听哭了,你不感动也就算了,要杀就杀,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老娘要是死了,告诉你,半夜三更月黑风高的时候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走着瞧!动手吧!”
她闭着眼睛装昏,心里盘算着各种各样的可能。
“那就说明可能性两点:第一,苏释太不简单了;第二,星星宝贝装昏卧底。”薛纯茶遗憾的摇了摇头,“但宝贝儿的智商绝对没有那么高,只能说明苏释的来历很可疑,非常可以,特别可疑。”
如果是因为富营养化长出太多的藻类而变绿,那不会在白衬衫上留下这么均匀漂亮的青色,薛纯茶嗅了嗅那青色的水,没有丝毫腐败的气味,这颜色的来源不是藻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鱼塘,突然从灌木丛中拾起一根枯木,对着鱼塘边上夯起的黄土重重的砸了下去。
冷、血、无、情!
“这个,还有这个,都是。”姜天然的声音柔和平静,听在霍星耳里却是晴天霹雳,六个?六个什么?
“啊!”鱼塘边围观的众人突然发出一阵惊呼,几个人跳进鱼塘,其中就包括了姜天然。霍星听着那惊呼,心里微微一沉——果然,那下面有不详的东西。
苏释那几乎是凝住了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他看了她一眼。她觉得这是他第一次有意识的想要“看她”,于是对着他“耶~~”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露出自认为最阳光的笑容。
茶树?霍星抬起头来,鱼塘边的大树枝叶繁茂,只是那茶香被苏释手里的塑料盒子的香气盖住,根本嗅不出来,而像这样的大树在鱼塘边有一大片,至少有二三十棵之多。
尸体?
他年轻,漂亮得像个女孩,个子很矮,身体瘦弱,眼神清澈明亮,目光很冷,有时候很凶,但并不阴森可怕。
这里的水色很浑浊,奇怪的是既然是涌泉的水,是活水又不是死水,怎么会这么浑?薛纯茶弯下腰,探手入水,鱼塘的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袖,再提起手来的时候,白衬衫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
“你总是通过外表选择男人?”
苏释冷淡的看了那件外套一眼,连碰都不碰。
他什么也没说,轻轻摸了摸她被苏释重击的后颈,她觉得就像被母亲温柔的抚慰着,手上越发紧紧地抱着这个温暖柔软的躯体,拼命的把自己的眼泪擦在这个软绵绵的东西身上。
“很冷?”霍星从旅行袋里抖开一件外套,“给你。”